茯苓

【瓶邪】野山菌与脱毛膏（上）

今天从早上开始，胖子时不时就叹气，吃早饭时总瞄我，吃午饭也瞄我，我觉得有点不对劲。
在他边吃午饭边第五次用奇怪的眼神瞄我时，我放下了筷子，看着他和闷油瓶：“什么事？”
胖子又夹了一口菜，慢慢嚼着，面有愁容，“天真，咱们搞的自有农产，最近在镇上出货不太行。”
胖子说的是山菌。

闷油瓶头两回进山，带了几种蘑菇菌类回家，都只有一点点，我做了吃了。胖子吃着吃着，眼睛一亮，说可以采野生菌去镇上卖，比较稀有的几种，鸡枞、红菇、竹荪之类的，都有固定的收货铺子，好一点的菌类能卖到三百一斤。
在我和胖子的软磨硬泡之下——胖子说主要是我的美人计好用，我持保留意见——闷油瓶每次进山，回来都要带好几袋的山菌，所以我一度以为他以周为单位的巡山活动就是为了采蘑菇，那时候我脑里总是时不时响起《采蘑菇的小姑娘》那首歌。
带回来的山菌，有的需要泡着，有的需要晒干，每次带去镇里，收货的老板都喜笑颜开，会连着说好几句“以后常来”。

所以胖子说出货出问题时，我很困惑。
“山菌？怎么了？”
胖子也放下筷子，于是只有闷油瓶还在慢条斯理地吃，像没听到胖子说话一样。
“昨天去镇上买东西，路过收野菌的店，我就想进去和老板随便聊聊，没想到那老小子说打算不干了，以后要搬去县里和儿女住。”
老头子年纪不小是真，但之前没听说他有这打算，如果他真这么想，也该早点告诉我们，让我们做上游供应商的有所准备。
“那他就把生意完全放下了？开店又不需要多么年轻，又不是他去摘蘑菇。”我说完这话突然觉得有些不对，闷油瓶比那老头老多了，我这样说，会不会显得太不敬老了。我瞥瞥闷油瓶，他还是无动于衷，自顾自吃饭。
“可不是么，可是他又说，近几年生意一直不好，到现在基本也就我们能供点货，开店也赚不了几个钱，他儿女总催他去团聚，他就答应了。”
我听胖子的口气，似乎已经有解决方法。“你有什么想法就说。”
“老头把他的下游厂商的联系方式给了我。”
我一听，胖子够执着的啊。
我问胖子的想法，胖子果然直言想自己做。其实不做也没什么损失，蘑菇是野生的，又不是我们种的，再者，欠小花的钱早都还上了，不缺这几千几万。现在虽然没什么积蓄，依然是生活不愁吃穿，十分舒适。在这大山里赚那么多钱往哪里花呢？
胖子也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，金盆洗手后，下斗赚钱不行了，还要努力搞农产赚钱，一辈子都在发家致富的道路上奋勇前行。
我说再想想，胖子就说反正小哥都得进山，找找菌菇带回来也是顺手。话是没错，可要是我们自己做，产量必须得上去。很多菌类，比如竹荪，都很难人工种植，这就意味着闷油瓶必须很辛苦地四处翻地皮找蘑菇，我有点心疼。
“深山老林里，找蘑菇不是那么容易的事。要是真想产粮发家致富，我们可以卖咸菜，或者其他农产。”
胖子眉毛眼睛拧在一处，“天真，就我们腌的咸菜，够我们自己吃就不错了，人工腌晒能有多大规模。”
他说的是事实，我本来也没想真去卖咸菜。
反正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意让闷油瓶每周每周满山跑着找竹荪。且不说会影响和谐生活，我想象着他背着小竹篓满头大汗辛苦赚钱，就可怜得不行，心说闷油瓶已经为我们贡献很多了，不能再这样压榨他。
胖子又提议我们一起上山找野菌，闷油瓶听到，居然放下碗筷，眼睛一顺不顺地看着胖子，一副不同意的神情。我是不想去的，闷油瓶可能是心疼我了，这让我不禁老脸一红。
胖子就叫起来了：“小哥，不带这样的！你不能每次我和天真有分歧的时候都帮天真吧！”
闷油瓶摇头，“不是。”
“那你说怎么办，你们要有好主意，胖爷我不是不答应。”
闷油瓶划开手机锁屏，点了几下，递给胖子，胖子接过去只看了一眼，就拍脑袋笑了，“小哥，日新月异啊。”说着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，看得我莫名其妙。
“什么东西？”

闷油瓶说的居然是淘宝。
以前我买脚盆买各种吃的用的，镇上没有合适的，会从淘宝买，淘宝和阿里巴巴还是我告诉闷油瓶的，他手机上的APP也是我给他下的，和教我父亲用手机一模一样，只是闷油瓶比我爹上手快多了。
我怎么没想到电商这条路呢，现在电商比传统线下销路快多了。不过还是挺吃惊，闷油瓶居然提议挂淘宝，我的意思是，提这个主意的人居然是闷油瓶，他恐怕已经不能用“老古董”来形容，至少得是“能与时俱进的老古董”。
在淘宝上卖野菌算厂家直销了，想卖多少就卖多少，每批售完即止，不像卖给下游中间商，每批量大不说，签了约，量不够还得赔。这方式真不错，我心说以后闷油瓶也别动不动一周不见人影了，少采点少卖点也无所谓，明明都同居了，总见不到他，还怪想的。

但眼下又有了新问题。挂在淘宝上卖没问题，可怎么才能吸引人呢？
胖子强调我是大学生，三人中的最高学历，非要把链接与页面设计的任务交给我。我心说建筑设计和网页设计差了十万八千里，可看看胖子，再看看闷油瓶，这活只能我做。
我先去淘宝上看看别人卖山菌的链接，界面一个个不忍直视，最可怕的居然有红底蓝字，还是超大号的楷体，看得人有点生理恶心。
胖子却说，这是好事，因为我们做的设计可以超他们十八条街，然后销量蹭蹭上涨，一举夺得小皇冠。
就我们这点货量，还冲皇冠？我不忍心戳破胖子的美好远大梦想，只问怎么“超他们十八条街”。
“你就参照以往咱们见过的最漂亮的器件儿，整些花纹，再贴几张关大摄影师的雨村美景，弄弄排版，完事儿。”
我心说你说的倒轻巧，明器和野菌除了“土”字相连，其他怕是八竿子打不着。
“胖子，你想想，为什么淘宝上卖山菌的都设计得这么丑？”
胖子一愣，“你是说，他们是故意的？”我点点头，视线落回红底蓝字大楷体，“山菌的主要面向群体，应该是女人，有点年纪懂得养生，肯为健康饮食多花钱的女人。但淘宝的东西良莠不齐，她们在淘宝买散货，可能是因为虽然有点钱，却不是很有钱，而且认知水平不是很高。如果是我妈，肯定会去专门的店里买，质量也有保证。”
“这样的客户群，最喜欢的是直接和农民山民打交道，因为是第一手直销，她们觉得是最便宜的。又觉得村民没什么文化和审美，才会做出这样的页面，所以可能反而会喜欢这种丑的。”
胖子就说：“那你的意思就是我们得和他们比丑？”
“风格相同，但肯定要比他们有独特吸引人的东西，不然就会淹没在成百上千的链接里。”
于是，我们两个都扶着下巴皱着眉，努力想这个“独特吸引人的东西”到底该是什么。
肯定不是什么宣传口号，故事传奇，编的根本没用，更何况好多人看都不看文字。
雨村的瀑布奇景或许能让人眼前一亮，但也毕竟就是些水瀑，和野菌有什么关系，没有“水瀑多的山林更养出好山菌”的说法。
干坐着想了半个小时，胖子突然拍腿大叫一声。我不耐烦问他想到什么了，干什么这么激动。
“小哥啊！”

我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什么，急忙问他什么意思。可千万别是把闷油瓶的照片放上去，听起来像天方夜谭，黑瞎子给苏万编故事都不会编这么离奇的。
“我们把小哥P上去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阿姨大妈肯定认准了我们家买。”
我给了胖子一个大大的白眼。就不从他对象的角度分析了——身为他对象，我宁可P我自己也不要让他牺牲色相换销量——从顾客的角度分析，我们主打方向是资深和优质，闷油瓶虽然相貌优质得不能再优质，但我们宣传的是山菌的优质又不是采菌人的优质，况且他看起来才二十出头，哪里资深了。
我和胖子一说，他也认同我的观点，资深资深地念叨着，又抬起头看我。我心说不妙，他肚子里肯定又有什么坏水。
“天真，那P你吧，你三四十的人了，够资深。”
我骂了胖子一句，丫怎么不P自己，总盯着身边的人，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。胖子怼回来，问我和小哥勾搭上算不算吃窝边草。
“总不能P我吧？胖爷我虽然也是风流潇洒，但是现在的风向变了，大家都喜欢高瘦高瘦的，清秀俊美的，白得像白雪公主似的，要不我怎么先想到小哥呢，你比起小哥，还差几个色号。”
“我得告诉小哥你说他白雪公主，你再也别想要山菌了。”我没好气说道，但也因为胖子暗吹我和闷油瓶颜值而感到一点点骄傲，就一点点。
胖子赶快更正：“白雪王子。”
也不知道闷油瓶知不知道白雪公主和其他童话，应该听过吧。




【待续】